小的时候,我非常讨厌哥哥。
因为先天失聪,所以不论我对他说了什么,他也无动于衷,只会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明明是年纪相近的兄妹,却无法正常沟通……久而久之,我愈发讨厌哥哥。
为什么你不能听见我的声音呢?
因家庭不幸而从未体会过亲情、友情的我,比任何人都渴望关爱,但离我最近的这个人,却听不见我的声嘶力竭的呐喊。
除了聋哑之外,他那怪异的举动,同样令我窝火。
从我有记忆起,哥哥就总是提着一根笔直的木棍,跑到家旁边的空地上乱抡乱挥,有模有样地摆出各种架势。
他这是在自学剑术吗?
真是的,他以为他是谁啊?剑术奇才吗?剑术岂是他想学就能学会的?
兴许是因为听不见声音,大大减少了与尘世接触的缘故,哥哥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唯有在修炼剑术的时候,他才会流露出比较丰富的表情变化。
其余时候,总是以没有表情、没有情绪波动的形象示人。
他那副“不问世事”的漠然模样,越看越让我觉得心烦,只想离他远远的,只想让他从我的视界范围内离开。
然而……然而……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我其实非常羡慕哥哥……
我不止一次地想着:这家伙真好,有一项嗜此不疲的爱好,可供他暂时逃离糟烂的现实……
我对哥哥的讨厌,乃是出于“无法与他交流”、“搞不懂他”的懊恼。
而对父母的讨厌,便是彻彻底底的厌恶了。
我从没见过我的父亲。
当我问起父亲的身份、行踪时,母亲只会很不耐烦地含糊其辞……我猜她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
毕竟她可是远近闻名的妓女,每天都要跟不同的男人睡觉,我和哥哥的诞生,纯属是避孕失败的副作用。
她的恩客这么多,要她搞清楚我和哥哥的父亲分别是谁,只怕是有心也无力了。
若要在人世间找一个跟“浪荡”一词最贴近的女人,我想非母亲莫属。
嗜酒、好赌,靠出卖自己的肉体为生,好不容易挣到一些钱,就迫不及待地在赌桌上挥霍一空,如此反复。
对她而言,我和哥哥乃毫无用处的累赘。
“你们这两个没用的东西!”、“都怪你们!害我买酒的钱都变少了!”、“我迟早要被你们拖累死!”……在我的印象中,母亲从未在我和哥哥的面前展露出温柔的一面。
我所能想起的,就只有拧起的两眉、喷出怒火的双目,以及那尖酸至极的刻薄话语。
她只有在心情好时,才会施舍几个铜板给我和哥哥。
肚饱很少见,饥饿是常态……为了活下去,为了填饱肚子,我很早就学会了哪些野菜、杂菜是能下肚的。
即使饿得头晕眼花,哥哥也不会显出半分痛苦的神色,仍是板着一张脸,每天雷打不动地练习剑术……而这,便成了我羡慕他的另一点:明明肚子里空空如也,却还有充足的精力。
随着时间流逝,母亲的生活作风不禁没有掰正回来,反而越来越荒谬。
酒瘾越来越大,赌瘾也越来越大。
想也知道,她这毫不节制的生活方式,弄坏身体乃必然的。
原本略有姿色的容貌逐渐凋零。
原本还算丰满的身体逐渐干瘪。
如此,昔日的恩客们纷纷弃她而去。
收入大幅下滑,为了排解痛苦,在酒精与赌桌间越扎越深……母亲在恶性循环之中陷得愈来愈深,最终只能走上举债的不归路。
因为是没有稳定收入的游女,所以正规的钱庄都不可能借钱给她。
肯借她钱的,就只有雅库扎们开设的地下钱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