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瞬间取代了所有的对峙与叫骂,将黄河岸边的这片土地化作了血腥的修罗场,起初,混乱中尚存一丝诡异的克制,无论是秦传头手下的河南佛兵,还是那些山东来的教徒,许多人还顾着教内兄弟的情面没有下死手,棍棒、矛杆、甚至刀背和刀鞘,成了最初交锋的主要工具。
双方如同两股浑浊的泥流撞击在一起,更多的是在推搡、殴斗,试图用气势和蛮力压倒对方,怒骂声、吃痛的闷哼声、沉重的击打声不绝于耳,有人被棍棒扫倒在地,抱着头蜷缩;有人被数人围住,用矛杆没头没脑地乱捅;场面混乱不堪,但真正致命的攻击还不多见。
秦传头在最初的冲击中,也被迫挥刀格挡,他一边奋力挡开一根砸来的哨棒,一边声嘶力竭地试图控制局面:“别动真家伙!都住手!他娘的是误会!都是教内的弟兄,不要露刃给!大伙冷静!冷静啊!”
赵有柱紧跟在他身侧,用腰刀的刀鞘狼狈地架开一记劈砍,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看到对面一个年轻的山东教徒,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那青年不管不顾地用手里的草叉往前乱捅,完全不顾自身安危。
这脆弱的平衡并未持续多久,饥饿和长期的压抑,早已将许多山东教徒逼到了理智的边缘,眼见僵持不下,己方虽然人多却一时难以突破,那股破釜沉舟的狠厉终于彻底爆发。
“杀了这帮拦路的河南狗!抢粮!抢粮!”不知是谁先吼出了这充满血腥味的口号,如同一个信号,山东人群中,雪亮的刀光开始真正闪烁。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空气,一名河南佛兵的胸膛被一柄锈迹斑斑的朴刀捅穿,鲜血如同泼墨般溅了周围人一身,温热腥甜的液体溅到赵有柱脸上,他猛地一个激灵,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见血之后,最后的理智荡然无存。河南佛兵这边也有人红了眼,开始不管不顾地挥刀劈砍,斗殴瞬间升级为残酷的厮杀,刀锋入肉的闷响,临死前的哀嚎,垂死的喘息,构成了这人间地狱的主旋律。
秦传头带来的佛兵只有三四百人,许多人也是半饥不饱的饿了许久,平日里又只负责维持治安、管理村寨教徒、护送押粮之类的活计,没有经历过这刀刀到肉、鲜血横飞的厮杀,对面却有上千饿得如同恶狼一般双眼发绿、为了一口吃的不管不顾、完全失去理智的山东白莲教徒,之前互相殴斗之时还能维持,现在见了血,顿时便大乱起来。
三四百对上千,一旦动了真格,人数的差距立刻显现无疑,河南佛兵的阵线被冲击得七零八落,不断有人倒下,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幸存的河南佛兵们终于崩溃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对命令的服从和对教规的恐惧,他们扔下手中的武器,有的甚至脱掉显眼的白巾,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向着来时的路,向着两侧的树林,没命地逃窜。
兵败如山倒,秦传头见喝止不住,倒也不犹豫,一把扯住身旁赵有柱的胳膊,混在溃兵之中,一头扎进了路旁茂密的树林,树林里枝叶横生,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和盘虬的树根,极大地阻碍了逃跑的速度,身后,山东教徒的喊杀声、追击声隐约可闻,更添了几分恐怖,秦传头也顾不上方向,只是凭着本能往林子深处钻,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声音渐渐远去,最终只剩下自己一行人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咚咚声。
秦传头停下脚步,靠在一棵树皮都被剥干净的大树上,几乎虚脱,环顾四周,身边只剩下赵有柱,以及七八个同样狼狈不堪、惊魂未定的佛兵,都是他同村或者关系较近的部下,来时三四百人的队伍,此刻只剩下这寥寥数人,赵有柱也喘着粗气,冲秦传头说道:“那帮山东人没有追太远,看来他们也没力气追了,那些山东人......现在应该往那处佛库去了。”
秦传头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