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与山东交界之处,黄河的一处急弯,浑浊的水流裹挟着泥沙,撞击着残破的堤岸,发出沉闷的呜咽。河岸边,一处依托废弃河堡修建的物资集散点,此刻正被一种比洪水更危险的紧张气氛所笼罩。
土垒的护墙并不高,墙上站着几十个手持长矛、腰挎短刀的河南佛兵,他们神情紧张,死死盯着墙外。墙外,黑压压的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漫过了河滩,堵住了所有通往集散点的道路,上千名头缠白巾的山东教徒,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手中的武器也五花八门,从锈迹斑斑的腰刀到削尖的竹竿,但他们眼中燃烧的怒火和绝望,却比任何神兵利器都更具威胁。
管理这处集散点的河南管事姓王,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脸颊瘦削,眼神精明。他此刻站在护墙唯一一座简陋的望楼上,双手紧紧抓着粗糙的木栏,他强作镇定,朝着下方喊话,声音在黄河的咆哮和人群的骚动中显得有些声嘶力竭:“下面的山东兄弟们!听我一句!不是我不给,是没有上头的法旨,我王某人一个小小的管事,哪里敢私自开仓放粮?这是掉脑袋的罪过!你们也都是教中兄弟,应该懂得规矩!”
“规矩?什么他娘的规矩!”那些山东白莲教徒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汉子勃然大怒,他正是此次带队的香头,他猛地往前踏出一步,指着墙上的王管事吼道:“老子就是领命而来!领的是咱们教主......香主的令!香主说了,山东也遭了洪灾,山东没粮食,河南有粮食,要咱们到河南来求活!”
“咱们香主在教里排第三把交椅,地位只在教主和吴香主下头,地位尊崇,他的命令,你他娘的一个管仓库的管事,地位比我还低,你敢不听?”
王管事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硬着头皮回道:“雷香头!话不能这么说!刘香主自然是德高望重、地位尊崇,可咱们这里是河南地界,归总坛直辖!你们圆顿教的老大,管不到咱们河南白莲教的头上!不管他排第几,咱们只听总坛的统一号令!你们想要拨粮,必须得有总坛的法旨!没有法旨,一粒米也不能动!”
“法旨!法旨!等你那狗屁总坛的法旨下来,山东的弟兄们早就饿死绝了!”雷香头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声音如同炸雷,他身后的人群也随之爆发出巨大的喧嚣和怒骂:“对啊对啊!狗日的河南人,见死不救!还说什么教内弟兄是一家?总坛的心都偏到胳肢窝了!”
雷香头猛地扬起手,身后的吵骂声稍微平息了一些,但他自己的怒火却愈发汹涌。他赤红着眼睛,死死盯着王管事,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你这管事给老子听好了!当初红妖北伐,咱们山东圆顿教死了多少弟兄?流了多少血才将红妖击退?老子的两个兄弟,也死在红妖手里头!”
“而你们这帮河南人呢?平日里教内吃的最好、用的最好、地盘最大,什么八卦军神兵天将都他娘的吹到九天上去了,结果堵红妖不到万人的残兵败将都堵不住,简直是丢干净了圣教的脸!”
“可战后他娘的清廷发下赏赐和抚恤,清廷不了解教内情况,赏赐抚恤都给总坛,总坛倒好,一文钱米都没给山东发,他娘的全被你们总坛拿走了!我们山东的弟兄,流血又流泪,拿到什么了?屁都没有!”
他越说越激动,挥舞着粗壮的手臂:“这次黄河发大水,你们河南确实遭了大灾,但咱们山东同样也遭灾严重啊!多少田地颗粒无收?多少教友家破人亡?我们那边,树皮都啃光了!易子而食的惨剧,老子都亲眼见过!可你们总坛呢?啊?还是一粒米都没往山东送!就你他娘守着的这个仓库,我可打探过了,里头的粮食足够上万人吃了?却眼睁睁看着山东的教友饿死!”
雷香头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悲怆和决绝:“咱们圆顿教当初答应并入总坛,奉你们八卦教的教主为白莲教的总教主,图的是什么?不就是想着教内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