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坊内外的喧嚣与暴戾,随着治安队的强力介入和黄徽音的意外受伤,如同被冰水浇熄的炭火,骤然降温,只余下缕缕青烟与刺鼻的气味。
那晕厥的老妇人被抬到一旁,有人掐了她的人中,她悠悠转醒,却只是目光呆滞地望着屋顶,不再哭闹,仿佛魂灵已随着那捅出去的一剪刀飞走了,那老汉看着妻子和女儿,又看看地上那摊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血迹,以及治安队员冰冷的目光,之前那股蛮横的气势彻底消散,只剩下一种茫然的颓丧。
治安队长脸色铁青,命令手下开始清场和登记:“所有人都登记好姓名籍贯,之后交上去,去找他们村委处理,让他们赶紧散了!之前打砸破坏工坊财物的,统统抓起来!押到咱们治安所去,挨家挨户的通知他们村委和家人来赔偿领人!不是怕丢脸吗?我倒要看看在牢里蹲上几天给婆娘领回去,他们还有几张脸皮!”
一部分村民见动了刀子、见了血,又慑于官威,开始悄悄往后缩,想要溜走,周围的护工队和男工人自然不放,将那些之前打砸的、吵嚷最凶的都给指认拿下,其他村民便放他们离去,最终,连同那对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老夫妇在内,二十几个核心闹事者,被治安队员和护厂队一起,押送往附近的治安所,等待进一步的调查和处理,其他村民也只能低声议论着离开。
黄徽音见事态平息了下来,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拍了拍那名紧抓着她的手哭泣不止的女织工的手,强忍着疼痛柔声安抚着:“娟儿,别怕,没事了,妇女会会保护你的,你爹娘……也会没事的。”
她转头向身边几名妇女会的干事吩咐了几句,让她们做好安抚和善后的工作,向一旁的李名点点头,这才在一名妇女会的干事搀扶下,向着附近的卫生所而去,那黑灰制服上的血迹,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李名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陈厚耀挤过人群来到他身旁,李名这才喘了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仿佛那里也冒出了冷汗:“好险,还好我眼疾手快拦了一下,那一剪刀刺的不深…….黄主任也是胆大,几乎是本能的就拦上去了,那剪刀是照着脖子往下扎的,若是没有黄主任挡了那么一下,指不定得死人!”
陈厚耀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激荡的心绪,点头赞同,眼中流露出敬佩之色:“确实令人敬佩!听闻之前郑军与红毛番侵袭江浙之时,南雷先生在余姚城中,亦是慨然宣言‘一步不退’,与城共存亡。今日观黄主任之凛然气概,真可谓虎父无犬女!风骨家风,一脉相承啊!”
李名唏嘘不已,感慨道:“说起来,这类事情,并非头一遭了,早先在江西,咱们红营搞兴工兴商,初兴工矿,鼓励商贸,也遇到过乡民宗族因着风水、坟地、或是觉得工坊‘勾走’了青壮劳力,跑去工坊闹事阻工的。”
“说什么工坊的机器是‘惊地龙’,搅得地龙不得安息,会搞出地震来啊,还有什么‘斩龙钉’啊,要断了当地龙脉啊,或者我们的工坊招那么多女工是要‘采阴补阳’啊…….还有邪教在里头搅七搅八、推波助澜蛊惑百姓,闹出不少事来,没想到入了金陵,又出现这种事…….这旧习陋规,真是根深蒂固”
陈厚耀闻言,却缓缓摇头,神色变得凝重而深沉,目光扫过那逐渐恢复平静却残留着冲突痕迹的丝坊,语气带着一种学者特有的冷静分析与预见:“难曲,你在官场混了这么久,还没我这一天到晚呆在学堂里的看得清楚,这样的事,以后恐怕只会越来越多。”
“理想和现实总是存在冲突的,我和勿庵先生心心念念那紫金山天文台,欲穷宇宙之奥,不也正是因为这现实经费的掣肘,为了一些铜臭之物一天到晚的扯皮吗?如今这事,看似只是家庭纠纷,但究其本质,何尝不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现实与理想的冲突?我们红营是要涤荡旧污,建设一个理想的新社会,然而,这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