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那拉皇后面色微沉,她没想到青樱竟然这样糊涂,更没想到这个侄女对自己怀着这样深沉的怨怼。
乌拉那拉家因着家中没有出息的男子可顶立门户,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坐吃山空,早就日暮西山了。
若非一连出了姐姐和自己两个皇后,给家族赚来了一个承恩公的公爵,只怕青樱连入宫请安的资格都不再有了,更别提后面的一步步,哪个不是自己的费尽苦心?
青樱待自己都没有半分真心,反而心怀怨怼,那对乌拉那拉氏的旁人呢?
乌拉那拉皇后的心在一点点地下落。
她摸着手下的佛经,那佛经的边缘已经有些毛糙和泛黄,显然是被人时常翻阅、反复观看的。皇后瞧着瞧着,口中渐渐泛起苦意来。
手里紧握的瓷瓶硌着手,姑姑又是一言不发,青樱心慌得厉害,勉强找事儿做。
她探头瞧见了佛经,竟是自己几年前在姑姑千秋节奉上的生辰礼,不想姑姑还留着,便勉强笑道:“姑姑还是这样信佛。”
皇后却神色淡淡道:“你送来佛经之后便被皇帝禁足,我得不到你的消息,惦记得厉害,也只能瞧瞧你亲笔书写的字了。”
只是越瞧越能看出执笔者书写之时的不用心,让她几乎有些无奈于自己对书法的建树了。若是她不懂,恐怕还能骗骗自己,青樱并非是对她这个姑母无丝毫敬意。
可是她不想不懂,更不想受人蒙蔽。
皇后将这卷佛经摊开在青樱面前,等待着自己这个亲侄女的反应。
可惜,她不知道该失望还是该释然的是,青樱只是嘟了嘟唇,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姑姑,皇上待我的好,姑姑不肯认,反倒疑心皇上对我有所图,这才故意敷衍一样。皇上不得不委屈我,姑姑却反复提起,拿住这件事儿就不肯放了。”
她实在不明白,姑姑如何对皇上有这样深刻的偏见。
若是姑姑对先帝时也是这样的多疑,凡事总往坏处想,那先帝为何渐渐不喜姑姑,越来越偏向太后,也就不难理解了。
乌拉那拉皇后看着青樱,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原来,无论遇到什么事,到青樱那里,她能瞧见的,能想起的,只有皇帝,或者说,是只有皇帝对自己的“深情厚谊”。
皇后缓缓闭眼,这个侄女实在是不中用了。
父母,手足,亲眷,家族,她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不在乎,眼里只有一个男人和他虚无缥缈的“情分”。
一叶蔽目,不见泰山。
没本事还能教,心坏了,她实在是没法子了。
皇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与钮祜禄氏斗了半辈子,原以为临了临了了,还能布下一棋,狠狠膈应钮祜禄氏一把。
不成想,反而是给自己埋了雷。
难怪钮祜禄氏如此大度,肯将自己的亲眷往自己跟前送,原来是要自己亲眼瞧瞧,瞧瞧自己亲手布下的棋是个什么样儿的层次,眼睁睁看着亲侄女把家族往火坑里推!
皇后这样突兀地笑起来,惊了青樱一跳,她睁圆了眼睛往后退了半步,白色的流苏就打到了她的鬓发上。
皇后笑够了,起身轻瞥了她一眼。
多天真无邪的丫头呀,跟她刚到自己身边时一样。
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摆出这样天真无辜是娇俏可爱,如今二十二三的人还是这样的“天真”,只会让人觉得孺子不可教了。
若是再过上十年,二十年,青樱还是这样呆呆愣愣的无辜天真,只怕就要遭人厌烦了。莫说皇帝冷情,对她压根没有几分真心,就是有真心,又经得起几次磋磨呢?
人食五谷杂粮,总不能吃白饭吧?总不能光张年纪,却不长阅历和手段,始终不具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只站在那里,等着旁人解决一切问题再将最好的捧到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