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月寒未清，静客悄无声。同心何处结，鉴湖相为邻。”
张月收拾文件的时候，莫名地，萧玉嘴里冒出了几句话。
“阿姨，您说什么？”张月停下动作，扭头望向萧玉。
“哦，没什么，只是记不得是谁写的东西了。”
四句话，陈安用小楷写在一张白纸上，夹在一本书里。陈安的行楷流畅优美堪称一绝，楷书规整有力，但，那张纸上的字迹明显是陈安刻意模仿某种字体留下的。萧玉第一眼的感觉就是过于阴柔，非陈安所书。
夹着这张纸的书放在陈安专用的抽屉的深处。纸面有些发黄，看起来有点年头，有经常被人摩挲的感觉，却保存得相当完好。
萧玉意外发现这四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多想。二十年过去，不谙文字的她似乎品出了个中滋味。四句话的主人貌似柔弱，风骨犹存柔韧，看似寂寞清樽冷怀抱，实则嘲尽规则青春人。此时的她似乎隐约明白陈安对自己冷淡的不在意的真正原因了。原来，这话的主人是女的。
“同时人间可怜人，守护秘密孤独行。”萧玉暗叹。
每个人，不管你是伟人还是凡人，是政客还是草民，是英雄或是流氓，古往今来，在地球上活过一遭的人，都会有秘密，除非本人开口，否则，那就是一辈子不被人发现的秘密。
秘密，有时是甜蜜的回忆，有时是丑陋的过往，不为人知，只是为了守护，守护美好，或是守护罪恶，一切，只为灵魂的某种选择。一旦灵魂足够强大，秘密，终将随着肉体的消失，随风而去。
“那您呢？您是守护美好，还是罪恶？”
听萧玉提起陈安的往事，张月抬起头，眼里残留的泪水反射着江对岸摩天大楼霓虹灯的影子，神秘如梳妆台上那对深海黑珍珠耳环。
真美，年轻的面庞，光洁紧致，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萧玉心里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曾经…………
“我？你猜。”萧玉微微一笑，语气轻松而调皮。
张月怔了一下，熟悉的阿姨又回来了。勇敢，不惧死亡；跳脱，却又深不可测；满怀善意，却经常做着决绝而冷静得近似冷酷的决定。比如，今晚的遗嘱。
萧玉算不上美人。张月心里一直这么认为。她长相普通，走在大街上，估计不会有人会回头再看第二眼。可是，只要来到她的身边，不用几分钟，所有人都会忽略她的长相，她的不那么标准的身材，她有违国人传统女性审美标准的黝黑发亮的肤色，只记得她的眼睛。
是的，这是一双智慧、温暖、灵动、单纯的眼睛。接触这双眼睛的人，会莫名其妙地有一种找到困扰自己问题的答案的感觉。这是一双有魔力的眼睛。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胆怯的人在她的眼睛里找到勇气，困惑的人在她的眼睛里发现方向，邪恶的人在她的眼睛里感到正义，善良的人在她的眼睛里看到希望。孩子冲着这双眼睛伸出双手要抱抱；年轻人希望这双有着母爱光芒的眼睛不要离开自己的范围；同龄人在她的目光里看到生活除了琐碎得让人窒息的灰尘，还有永远美好的诗意和浪漫；老年人喜欢这对眼睛里对岁月的宽容和无惧。
张月与她在这座城市共同生活十五年，她知道，萧玉的生活变了许多，可是，即便年岁残酷得让她失去了所有的青春美好，时间这个对人类从没有怜悯之心的杀手，却也独舍不得让这双承载日月星辰的美丽的眼睛蒙上哪怕一点岁月的灰尘。
张月当年也是在这双眼睛里找到了女性的自信、自尊和独立，从一个唯唯诺诺、自卑谨慎的农村姑娘变成了今天一线城市的法律精英。
漂亮是上天赐予的礼物，美丽是后天修练的结果。萧玉的一生，到底经历了什么故事，才成就了她这双惊人魔力的美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