癯的面容在跳动的灯火下显得更加冷峻,深邃的眼眸中不见波澜,只有一片沉凝的冰湖。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感,在地图粗糙的绢帛表面重重划过!指尖所过之处,仿佛有金铁摩擦之声,从颍川指向汝南,再狠狠戳向兖州仓亭。那三处地方,密密麻麻的赤色小旗如同狰狞的毒疮。
“义真(朱儁字),莫要轻忽!”皇甫嵩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冰泉滴落寒潭,瞬间浇熄了朱儁刚刚升腾起的些许热度。“张曼成虽暂困于南阳,孙、赵二位忠勇可嘉,然眼前豫兖之局,其凶险叵测,更甚十倍!”他的指尖精准地点在颍川阳翟——那里插着一面略显歪斜的黄旗,旗尖直指他们所在。“波才在颍川,如受伤的独狼,虎视眈眈,其部散则为寇聚则成军,飘忽难测!”指尖迅疾南移,落在汝南西华,“彭脱盘踞汝南山泽,新胜赵太守,气焰正炽,磨牙吮血!”最后,那根蕴含着千钧之力的手指,如同重锤般“咚”地砸在兖州仓亭那三面紧挨的黄旗上,“卜巳、张伯、梁仲宁!三贼聚啸兖州,拥众最盛,败而不馁,凶焰滔天!此三路贼军,已成犄角合围之势,铁壁合拢,已将我等死死困在这豫州腹地,动弹不得!”
皇甫嵩猛地抬眼,锐利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牛皮帐幕,望向遥远的北方:“更兼河北战事胶着!孟德(曹操字)已率本部精锐渡河,驰援魏郡孙原太守,此乃义举,然亦是泥潭!冀州乃张角老巢,妖道主力尽在于此,更有黑山群贼趁火打劫!河北官军自顾不暇,左支右绌,卢植公亦被张角死死牵制于巨鹿一线……”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朝廷……已无援兵可派。你我,便是这中原最后的屏障!”
朱儁闻言,脸上那短暂的庆幸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铁一般的凝重。他魁梧的身躯仿佛矮了几分,被这赤裸裸的现实压得喘不过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四面楚歌!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若波才、彭脱、兖州三凶这三股恶寇同时发力,东西南北,四面围攻……”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咔咔作响,“我军……危矣!”
帐内死寂,只有那几盏青铜雁鱼灯中的灯油燃烧,发出细微而持续的“噼啪”声。帐外,隐约传来巡夜士卒沉重的脚步声和刁斗单调的敲击声,更添几分肃杀与压抑。沉重的压力如同实质的铅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几乎令人窒息。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皇甫嵩的目光却陡然亮起,如同暗夜中划破长空的闪电!他猛地挺直脊背,玄甲甲叶摩擦发出轻微的“嚓嚓”声。那低沉的声音此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清晰地回荡在帐中:
“绝境求生,唯有一途——主动出击,分而破之!”他的手指如同利剑,再次点在舆图上,在波才、彭脱、卜巳三处要害之间迅疾移动,“贼势虽众,然其致命之伤,正在于互不统属,各怀鬼胎,缺乏协同!此,乃上天赐予我军的唯一生机!”
他伸手拿起案头那份墨迹犹带潮湿气、边缘沾染着几点泥星的军报。绢帛粗糙,字迹是急促的隶书:“河北急报:骑都尉曹操已率本部兵马渡河,驰援魏郡太守孙原。冀州战况胶着,张角主力凶猛,黑山贼张燕部呼应作乱,围攻邺城。河北诸军疲于奔命,自顾不暇,断无余力分兵南下支援。”皇甫嵩的目光从军报上抬起,特意转向下首面色苍白的汝南太守赵谦,声音放缓了一丝,却带着更深沉的力量:“赵太守,令郎公勉(赵俭)正在孙太守府中任掾属,身处魏郡那等战乱核心之地。其艰险,其忠勤,想必你亦深知。河北之局,便是如此。”他放下军报,目光扫过朱儁和赵谦,一字一句道:“我等,只能依靠手中这数万疲惫之师,以及残存的郡县之力,在这豫兖绝地之中,于这铁壁合围之下,杀出一条生路!寻那一线渺茫之生机!”
皇甫嵩的手指,如同定海神针,最终稳稳地、带着千钧之